西域此小国一直认为自己是中国的,没它,敦煌可能是另外一个样子
提示:如果说文化赋予莫高窟的是形式、是呈现,使之成为艺术宝库,那么信仰赋予它的则是内容、是核心,使之成为传承千年的精神力量。所以说,佛教才是敦煌文化的真正核心。而如果没有于阗这个国祚长达一千年的佛国,敦煌的形象恐怕就不会是今天的模样。
一
去阳关的路上,我们与山水沟墓群不期而遇。
山,在这空旷的戈壁里显然与我们的距离不会太近,沟是有的,确是一条水沟,不过,被固定在了窄小的渠沟里。流水清澈,一路奔向我们此前到过的二墩村。在渠的两边站着两排树,有些是杨树,很高大的样子。
我们一时弄不清这水是从哪里来的,或者说它的源头在哪里,不禁想到了远处的祁连山以及古人所说的暗河。从资料上看,在这一带还有不少墓地,南湖沟墓群、西土沟沟墓群,在这广袤的土地上证着先民们生存的痕迹。
早在距今4000多年的上古时期,敦煌地区就有人类的先民繁衍生息,汉武帝经过反击匈奴的战争,迫使匈奴远遁,自此开始中原王朝经营河西和西域的伟业。其后,敦煌虽历经无数次建制改革,也曾归入吐蕃、西夏的版图,但一直都以丝路重镇形象出现,一直都是东西方文化交融的节点城市和中原王朝重要的军事战略要冲。
悠久的历史、灿烂的文化,独特的区位条件与干旱的自然条件使得敦煌城市的兴衰更替中,呈现出特有的不同之处。山水沟这个确有流水的地名,在这干渴的大漠里,为人们勾勒出的正是这种不同,而古墓与村庄的存在让大漠的顽石沙粒一起给了我们内心几许湿润和柔情。
这个时候,我们已经能够远远地看见阳关了,耸立在南边的一块高地上,隐隐地有些像是铁器被烧红了的模样,甚至在个别用来旅游宣传的照片上,被直接处理成了红色。这连同此刻它“高翘”的模样,让我们感受到了它的“阳”,与玉门关的“阴”的不同。
二
首先想到的是这样一个传说:唐天子为了和西域于阗国保持友好和睦关系,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于阗国王。皇帝下嫁公主,带了好多嫁妆,金银珠宝,应有尽有。送亲队伍经长途跋涉,来到阳关,便此地歇息休整,做出关准备。不料,夜里狂风大作,黄沙四起,天黑地暗。这风一直刮了七天七夜。待风停沙住之后,城镇、村庄、田园、送亲的队伍和嫁妆全部埋在沙丘下。从此,阳关一带便荒芜了。天长日久,大风刮起,流沙移动,沙丘下的宝贝露出地面,被人们拾拣。当地人曾在这里拣到过金马驹和一把精致的将军剑。
在正史里,唐朝天子是嫁过公主给于阗国王的。这个于阗国王叫尉迟胜,幼年时就继承了父亲的王位,唐天宝年间(742-756年),曾到长安朝见过唐朝皇帝李隆基,并带了于阗的特产名马和美玉进贡。唐玄宗不仅亲自召见他,回赠中原特产,并将宗室的女儿嫁给他为妻,同时授任他为右威卫将军、毘沙府都督。
安史之乱发生后,尉迟胜命弟弟尉迟曜代理国政,自己亲自率兵五千到内地协助唐朝平定叛乱。由于于阗在尉迟胜治理期间,经济兴盛,生活安定,百姓对他的远离依依不舍,怕他一去不复返,为了表示自己仍归故土的决心,他特地将亲生的小女儿留在了于阗。
这个女儿也许就是尉迟胜和唐朝公主生的,她被留在了父亲的国度,此后再也没有见到父亲。尉迟胜64岁时在长安去世,被追赠凉州都督,这背后虽是他对自己的臣民的“食言”,但也有着中原与西域血浓于水的亲情见证。
其后,尉迟胜的弟弟把王位还给了尉迟胜的儿子尉迟锐,于阗国一直延续着与中原王朝友好往来,甚至唐亡后,于阗王还自称“唐之宗属”,并以唐朝国姓李氏为姓,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李氏于阗王朝”。
我们在这里大书特书这段历史,是因为佛教文化对中国文化的影响是全面的、深入的,而佛教文化又是敦煌文化和艺术中最为璀璨的珍宝。莫高窟是世界现存规模最大、内容最丰富的佛教艺术宝库,被形象地誉为“世界画廊”。其始建于前秦建元二年(公元366年),经十六国、北朝、隋、唐、五代、西夏等朝代陆续兴建,元代之后才停止开窟。在长达千年的历史中,人们在这里一直因为信仰而拓展和丰富着文化,也就是说那些造像、壁画作为文化艺术的价值,是随着信仰留下的。
如果说文化赋予莫高窟的是形式、是呈现,使之成为艺术宝库,那么信仰赋予它的则是内容、是核心,使之成为传承千年的精神力量。所以说,佛教才是敦煌文化的真正核心。而如果没有于阗这个国祚长达一千年的佛国,敦煌的形象恐怕就不会是今天的模样。
于阗是古代西域佛教王国,也是中国唐代安西都护府安西四镇之一。10世纪中期至11世纪初,喀喇汗伊斯兰王朝同于阗佛教王朝之间展开了长达数十年的宗教战争,造成了塔里木盆地西部和南部人口大量死亡,城市被毁,生产力严重破坏,经济长期衰落。当时中国已失西域已久,但于阗的国王们却因为心中的华夏情结,始终认为于阗是中国的一部分,坚守绝域,积极推广中国文化,全力阻挡伊斯兰东扩,成为华夏的英雄。
今天,我们完全可以说,正是于阗的这些国王们以一己之力保护了敦煌文化乃至中国文化。也正因为如此,于阗王李圣天及其王后的画像至今还保存在敦煌的壁画里。人们应该记住他们的。
三
传说印证了历史,同时,传说也告诉人们敦煌气候的无常。让我们没有想到的是,在阳关脚下会“藏”着一方大漠戈壁中弥足珍贵的绿色世界,阳关镇龙勒村。
由龙勒村通往阳关景区的路是一条“陷”于地下的绿色长廊,公路被包裹在其中。车来车往,农渠里清泉流淌的声音总会被误以为是空中枝叶绿色的欢笑,高大的树林和葡萄架将这里搭制成了世外桃源。
在长廊的最西头,我们见到了一位张姓村民,他在自家的葡萄架下卖葡萄干,还有一些特产和自酿的葡萄酒。张姓村民告诉我们,他家是龙勒村最早的居民之一,那时候,龙勒村只有十多户人家,一年到头是风沙。他和爱人带着两个孩子住在一间泥土屋子里,每天早晨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理院子里被风吹来的沙。
“有的时候,沙都要快把人埋了。”张姓村民说,“我的两个孩子从小到大基本没洗过澡,沙子就给娃儿们洗尽了。”在他的述说里,日子好过和生态好转不到10年时间。
如今,张姓村民仅旅游旺季卖农产品收入就能达到3-4万元,这与他家葡萄园的收入加在一起,一年能达到十多万。对此,他很是自豪地说:“苦日子对我们这个地方来说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们别说洗澡,就连厕所也是标准化的。”
史籍对古代阳关生态的记载是这样的:这里水源充足,渥洼池和西土沟是最大的独立水源。至少在三四千年前,就已成绿洲盆地,有发达的火烧沟文化。但是,宋元以后随着丝绸之路的衰落、阳关的逐渐被废弃,这一带的生态逐渐恶化了。
阳关,曾被称作古董滩,1943年考古学家向达先生在这里考察时写道:“今南湖西北隅有地名古董滩,流沙壅塞,而版筑遗迹以及陶片遍地皆是,且时得古器物如玉器、陶片、古钱之属,其时代自汉以迄唐宋皆具,古董滩遗迹迤逦而北以迄于南湖北面龙首山俗名红山口下,南北可三四里,东西流沙湮没,广阔不甚可考。”
1972年酒泉地区文物普查队于古董道西14道沙渠后,发现大量版筑墙基遗址,经试掘、测量,房屋排列整齐清晰,面积上万平方米,附近有连续宽厚的城堡垣基。附近还有可以并排通行好几辆车的古道,在让人想到车水马龙的盛景之时,也可以联想到古人所说的阳关大道。
告别。我们折回葡萄沟,经山水沟至南湖农场,这些地方都如一道道绿色的屏障护卫着茫茫大漠。山水沟大桥,我们与祁连山给予的一方冰川雪水相遇,它像一面蓝色的镜子映照着这个世界。湖边的芦苇足足有一人多高,芦苇花在漠风中绽放着属于自己的美丽。
更着小舟横,无惊野禽聚。为了防沙,当地农人黏土固沙、石堤阻沙、生物防沙,在这三道屏障之后、在阻挡沙丘继续向阳关推进的同时,也把适于高寒冷水养殖的虹鳟鱼产业引入了这里。
阳关有水了,阳关有鱼了!相传,出使西域并肩负探寻河源使命的张骞曾经在罗布泊乘槎经月与织女相会。为此,后人有诗:“倩语张骞莫辛苦,人今从此识天河。”今夜,敦煌天际星河灿烂,敦煌地上阳关大道,中间是始终为这方土地奋斗不止的人们以及祁连山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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